王弼眼见蓝玉此时的神态和平日里全部相同,心中不禁也是暗暗叹息,伸手朝身侧的中军司马传令道:“方才谁人命令放箭?将他唤来见我。”
待得一个三十余岁,身材瘦高,神情沉稳的明军千户来到王弼面前翻身下马,便即单膝跪地禀道:“卑职千户盛庸,见过副帅。”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看伏尸不远处的那几个明军士卒,低声接道:“方才情形紧急,卑职未得大帅下令,擅自下令射杀这几个士卒,还请副帅降罪责罚。”原来这盛庸本非蓝玉的属下,乃是此次九边重镇奉命调集而来,而方才被他下令射杀的明军士卒,却是蓝玉辽东明军的嫡系。
“执行军法者,有功无过。你今日大功一件,我且记下了。”王弼对那盛庸挥了挥手,转身朝远处矗立在湖边的主帅蓝玉走去。
朱权看了看那数个被射杀的明军的尸体,又转头看了看策马离去的盛庸,脑海中回想方才那几个死于乱箭之下的明军骑士,给其他士卒带来的骚动,暗自忖道:此时我军人人饥渴难耐,眼见这般水源下自然心动,若是不当机立断的射杀这数个士卒,只怕数人会带动数百人,成千上万人,十五万大军的纪律就会如同雪崩一般势不可挡的崩溃,自乱阵脚下若是陡然遭遇元军,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个盛庸的杀伐决断,冷静沉着倒是不可小觑。
蓝玉蹲在湖畔,伸手掬起一捧冰凉刺骨的湖水洗脸,感受着点点浮冰在面颊之上摩擦的刺疼,转头看了看身侧的王弼,突然沉声说道:“全军在湖畔歇息一夜,若是明日一早,还未发现元军踪迹,咱们就率军南归。”说到此时,语气之中已然流露出无尽的落寞和失望。原来方才大军来到捕鱼儿海湖畔之后,蓝玉已然连番派出斥候和锦衣卫探查元军踪迹,方才接连得到回报,说是方圆数里之内,并未有大军驻扎,行进的踪迹可寻,不知是风沙掩盖了北元大军的行迹,还是明军已然偏离了方向。这这捕鱼儿海占地极大,要尽数搜索距离湖畔不远的广阔草原,无异于大海捞针。而这十五万明军抛弃了粮草辎重,轻装疾进,目下剩余的口粮已然无法支持大军在漠北停留太久。
王弼眼见此时近处就只得蓝玉和自己二人,便即断然答道:“万万不可。”
蓝玉陡然听得王弼反对自己,不由得一愣。
王弼心中暗暗叹息,若是当着军中其余将领,他是断然不会说出如此坚决反对蓝玉这个三军统帅的言语,只因他和蓝玉同僚数年,一直担任蓝玉的副手,是以旁人不知,但他察言观色之下已然明白,这个平日里冷酷无情的蓝玉,在此孤军深入,敌踪不明的情形下,已然有些心乱。而此时风沙未止,这十五万大军虽到捕鱼儿海畔,但却极有可能在漫天风沙之中偏离的方向,元军或许就在数十里之外,或许百里之外也未可知,心念及此,咬牙说道:“大帅可还曾记得陛下和太子殿下的重托?若是咱们劳师动众,无功而返……。”
“待得将弟兄们带回大宁,蓝某自然会用项上的人头,给陛下和太子殿下一个交待。”蓝玉霍然站起身来,目视着前方波涛粼粼的湖面,负手而立。
王弼目视着蓝玉轻声说道:“当此为山九仞之时,岂可功亏一篑?纵然是我等尽数葬身大漠,至少也也可给我等的父兄,普天下的所有汉人老百姓一个交待。”说到这里,扬手唤来远处的数个中军司马,沉声传令道:“让所有军中待命的斥候,锦衣卫尽数出动,若有发现元军踪迹,速速来报。”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后又接道:“让风铁翎所部也多调遣一些武功高强之辈,前去探查。”
此时的朱权正在湖畔一面痛饮湖水,一面以冰冷的湖水洗去面庞上的尘土。
风铁翎得到中军司马所传的军令之后,立即召集了百余个手下武功高强的弟兄,厉声说道:“若是发现元军斥候,切记不可走脱一人,务必斩尽杀绝,以免泄露我军行迹。”此时风沙虽则比之方才略小,数丈之外已然是目力难以企及。这般恶劣的天气倒是大大方便了在这个辽阔的草原上靠近击杀元军斥候。
正在明朝北伐大军在捕鱼儿海畔暂时休整之时,北方二十余里之外的元军营地之中,悄悄溜出了一个牧民打扮的汉子,趁着无人注意之时,顺着捕鱼儿海朝南而来。
茫茫风沙之中,一个元军负责哨探的士卒,蹲在战马身后,背对着疾风吹拂而来的风沙,嘴里污言秽语的骂天骂地,骂着自己上司的十八代祖宗。陡然间只觉得心口一阵钻心疼痛,低头看去,只见到胸口突出的尺余寒光,便即翻身栽倒,命丧黄泉。
正当独臂青衫,粗布蒙面的方劲松借着风沙卷扬,视线不清,靠近结果元军哨探之时,他身侧的另外一个汉字挥刀朝那元军斥候的坐骑一刀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