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想受苦,也没有谁会喜欢恶人。吉日觉得自己现在太疲惫了,这一周来的奋斗仿佛像田野里的蚂蚱,以为上蹿下跳就能迷惑公鸡,以为脑袋上的鸡冠是它的弱点,以为只要自己找准时机就能一招制胜。
吉日久久没有言语,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坐到的后堂,待醒过神来,吕轻舟与朱天启已经坐在一旁。
朱天启给吉日斟上一杯酒,问道:“明天就要和县令的弟弟打官司了,怕不怕?”
“六必居的掌柜掖着藏着,吕先生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娘也希望息事宁人,朱大叔,我是不是不该争这一回?”吉日一口饮罢杯中酒,借一丝酒气却难以浇胸中块垒。
朱天启哈哈大笑,说道:“阿日,你别听六必居那个怂包掌柜和老吕的,他们这辈子遇上什么事儿就躲,只要能躲掉绝不去面对,那个老刘什么东西没告诉你,跟我说。”
吉日说道:“那天我爹被打死,我想知道是那个衙役来骏岭收的税,打死的我爹。”
“就是衙门口那个捕快,一个叫章宇,另一个叫王隽,他们路过的时候跟我打招呼来着,”朱天启一边说着,夹了片烧肝丢进嘴里,“这东西不错,回头教教我怎么做。”
吕轻舟摇摇头,轻声说道:“朱木匠,你这不是害孩子么,他拿什么和县令斗?我看县令也不打算偏袒他弟弟太多,皮肉之苦肯定是在所难免,这就可以了。”
朱天启撂下筷子,说道:“放屁!我小时候和师傅学手艺活,不管去给哪户人家打柜子做椅子,别人永远是恭恭敬敬地待我师傅,对我就呼来喝去。后来我就问师傅凭什么,师傅说一来是名声高低,二来是你还没进门就先弱了三分,别人自然不会高看你一眼。”
回忆起当初,朱天启不禁露出了笑容,继续说道:“从那以后老子也是抬起头干营生,你猜怎么着,那帮人还真就净捡好听的说了!咱也闹不明白,但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你越忍,别人越是蹬鼻子上脸!”
吕轻舟没反驳,喊药童去厨房把馒头端过来。药童连盖子都没揭,整个笼屉端到了桌旁。那笼子还冒着热气,药童准备当场揭开盖子,他左手将袖子卷起,探出右手去拿盖子,笼屉里面的热气腾的一下冒了出来,将药童的手臂烫红。
“哎呀!”药童惊叫一声,盖子掉在了地上。吕轻舟马上去取烫伤膏来抹上,说道:“下次小心些,那锅中热气滚烫无比,却难以察觉,莫要再如此鲁莽。”
吉日一拍桌子,说道:“对啊,不争馒头争口气,他不知道我的能耐正好,我拿说书人来呛他一下,非让他掉块肉不可!”
留给吉日的时间不多了,现在能够钉死甘良的机会只有说书人出面煽起最后一把大火。吉日戴上草帽,粘上假发假须,趁着夜色前往春来茶馆。
“李掌柜,开门!”吉日喊得很大声,又用力拍门,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茶馆里才有了光亮。
“谁啊,我们早打烊了,喝茶明天再来!”答话的是茶馆的伙计,守在一楼防盗,这一阵敲门声直接搅扰了他的美梦。
“我,周仓!”
伙计一下子来了精神。说书先生不辞而别的这几天,李福没少四处打探行踪,却一无所获,他也吩咐跑堂的伙计,一旦周先生回来,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他留住。
伙计打开门,看见那顶熟悉的草帽,顿时眉开眼笑,说道:“哟,周先生,您这两天是上哪儿去啦?我们掌柜的可想死你了!”
吉日没搭话,到大堂找了把椅子坐下。待伙计点上灯,方才说道:“李掌柜睡了吗?”
“瞧您这话说的,掌柜的这个点儿不睡,还能夜读春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