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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里?!”

“就在那里!”绮兰向后一指,苍茫群山赫然眼前。

传令兵纳闷地眨眨眼,想不明白。刘枫却已目闪精光,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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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县位于襄阳以北三百里。县衙的廊柱上还残留着楚国军民的殷殷血迹,入侵者却已在正堂内大张筵席,欢庆第二次伐楚战争的首场胜利。

丝竹齐奏,歌舞升平,杯盏交错,酒肉纷呈。大狄皇帝海天居中高坐,容光焕发。左右两席坐着华帝赵濂,察合津大汗鄂尔兰,频频举杯,颂声如潮。

案上摆着一只硕大牛头。赵濂和鄂尔兰连连推让,海天笑眯眯拿起小刀,亲手为两位君王切了一盘牛脸肉,却有意无意地把一只牛耳朵搁在自己的盘子里。

赵濂和鄂尔兰目光一触,心照不宣,齐声贺道:“此番大胜,全赖狄皇陛下神威撼地,洪福齐天,我等晚辈,理应敬陛下一杯!先干为敬!”一起举杯,昂首浮白。

“好!”堂下三军诸将喝彩如雷。

于是,海天笑得更甜了。不过笑完之后,他还是语气诚恳地说:“察汗、华帝,二位英雄年少,意气奋发,实在令人羡慕。老夫已过天命之年,老啦!”

或许是平日极少遇见身份与自己“平齐”的人,不便用“朕”自称,一句“老夫”出口,海天自觉别扭,失笑起来,接着别有深意地说道:“今日高兴,心里有一番话,要倚老卖老,不知二位听不听得进去。”

鄂尔兰和赵濂对视,一起站起,拱手:“陛下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海天对两人的谦逊感到满意,微笑着说:“初战破敌大胜,固然可喜,然弓满弦易断,切勿生出骄躁之心。须知,此战实非吾等之功,乃是天夺其魄,天要亡之!若非兄弟阋墙,争权内乱,楚逆国力日盛,兵强马壮,纵合你我三家之力,也是万难有如今这局面的。”

他说着,忽然叹气把手一指,“你们都看看,这廊柱上的血,我故意留的。乃是城破时,此地郡守死战不屈,从城头一直杀到县衙,拼尽一兵一卒,这才撞柱自尽,留下了这殷殷赤血——这是忠义之血啊!可怜的孩子,才刚过二十岁吧,就当着我的面……唉,这孩子我佩服,有血有肉有骨头!——这还是个文弱书生,要会武,指不定怎样英雄呢!真真可惜了……”

这一番话,海天说得缓慢沉重,透出真诚的惋惜与钦敬,宴席的喜气弱了八分。在座的人,他们心生错觉,仿佛自己不是坐在筵席张布琼液盈樽的高堂上,而是置身于刀光剑影血雨纷飞的战场中。

——是的,战场!忠贞之士在这里抗敌殉难,流血牺牲,他倒在哪里,哪里就是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