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妈顿住话头,帐内传来一阵床被搓擦的簌簌响动,似乎声音更近了:“古大哥,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你不是来嫖院子的,一问果然,为阵亡弟兄的相好儿赎身,你肯干这个事儿,我认定你是义气深重的好汉子!我为何赖着要送你护花钱,最后把自个儿也搭上?不错,要傍上铁山营是真,可爱熬了你这铁山将军也是真!信不信由你,我们千人骑万人压的贱身子,一颗真心也同良家女子一般无二,只装一个人!”
这一番话,吴妈妈说得动情动性,最后已是声哽气咽:“好哥哥呀,你这句话,我等得好苦,听得好快活,我心里早拿你当我的男人了!你若不嫌弃,奴家这辈子就是你的人,婚娶名分再也别提,你要念起我的好儿,随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便妻子一样服侍你,好么?”
“不好!”
古越兰声震幡帐,气呼呼道:“你道俺是什么人?图你身子?求个快活?——忒小看俺!”
帐内吭噔一声床板响,想是古越兰坐了起来,“你院里标致的姑娘多了,俺动过谁?你给护花钱俺收过么?不也一样照看着你?图什么?——也罢,今儿就把话说开了,俺那战死了的弟兄,从前是青州过来讨饭的难民,饿倒在你门口,蒙你善心舍了一张棉被一餐饭,又让那好心肠的姑娘照顾着,活下命来才能沙场上为俺挡刀!——俺帮你,是替他报你的恩,也是他妈看中了你这菩萨心的老鸨儿!——小的?哼!你哪只耳朵听说做小的?婆娘你听好了,俺要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做的是他妈响当当的正牌子夫人!”
“你……你说什么疯话?你可是从一品的大将军!”吴妈妈被他吓坏了,结结巴巴语带惊慌:“可使不得!我……我不是这台面儿上的人,朝廷纲纪、官缄名声都在呢,我……我不配的……我不能坏你大好前程!”
“不怕!也坏不了!咱大王的规矩,沙场上挣了大功,就有立愿之赏!”古越兰胸膛擂得咚咚响,豪气道:“眼下不正打仗么?好啊,俺就豁出这条命去,好歹给你弄个诰命回来!”
吴妈妈一听急了,“不!千万不要!立大功,要冒大险,我……我情愿做小的,我跟你回家,你只管娶夫人,我心甘情愿服侍你们,你……你千万不要干傻事!”
听到这里,刘枫叹息着摇头,带着同样一脸感慨的林子馨转身离去,脚步放得很轻、很轻。
过了一会,文星魁快步过来,隔着军帐叫道:“古将军,快,大王有旨意!”
古越兰慌忙下榻,披衣窜出来,单膝跪倒:“末将听令!”
文星魁忍着笑,“你帐里的女人呢?叫她一起出来,听旨意。”
古越兰一听顿时脸色铁青,作声不得。吴妈妈呐呐地出来,一脸迷茫地跪了,不知叫她听什么“旨意”?
“末将奉大王口谕,听说将军未婚帐里竟有女眷,敢情是窑姐儿吧?”文星魁是个无波也掀三层浪的角色,恶搞成性,存心吓唬人,只待吴妈妈尴尬地一点头立刻追问:“古将军,您也是老军务了,晚辈倒想请教一下,依着咱楚国的军规,为将者营中宿娼,该当何罪?”
古越兰拧眉一咬牙:“夺职罚黜,杖八十,流徙三千里!”
吴妈妈脑子里嗡地一声,脸色一下变得刷白,肠子都悔青了,她压根儿不懂军营规矩,兴起了想来就来,没想过自己身份,哪知竟惹下这等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