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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主不如上车里来,听奏一曲?”嫣儿这时才乖巧地说道。她这是故意拉近赵诚与自己女主人之间的关系。

史琴暗怪嫣儿多事,但又想到自己不是以前那个史家孤芳自赏的女儿,眼前这个男子才是自己此生唯一的主人,何必如往日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赵诚可没想到那么多,他从马上跃下,猫着身子钻进了车厢内。那嫣儿奉上一壶茶,便悄悄退下,这车内就剩下这一男一女的准夫妻。此情此景,史琴第一次与自己的男人单独相处,并且如此接近,胸中如小鹿乱撞。

“国主想听什么曲子?”史琴抱着琵琶,那长梢恰好挡住她的半边面孔,正所谓犹抱琵琶半遮面。

“你弹什么,孤就听什么!”赵诚无所谓,凡是音律他一向是个忠实的听众,不太挑剔,只要他听得进去,那便是好曲子。

舒缓的琵琶曲从史琴纤纤的手指间流泻而出,将赵诚包围在其中。这舒缓到了极致的乐曲,在车厢中回荡,奇妙地遮挡住了马车外喧嚣与兵甲相碰时的噪音。

赵诚半倚在马车内的一角,依靠在软垫之上,舒展着四肢,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长舒了一口有些疲惫的气息。

史琴拨动琴弦的手指,似乎拨动赵诚内心深处的心之琴弦,令他的眉角舒展开来,甚至让他从来没有如此的安静过。

待一曲完毕,史琴这才发现赵诚已经睡着了。这让史琴有些气恼,却又无可奈何,她这才仔细地打量着赵诚,她发现赵诚睡着的姿态安祥极了。

宽阔的胸膛正极有规律地起伏,仿佛卸下了千万斤重担。光洁的眉宇间微皱,似乎仍有不顺心的事情令他在睡梦中牵挂。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来,而他的左手仍放在腰际的长刀刀柄之上,似乎在害怕与防备什么。这数种复杂的姿态令史琴思潮起伏。

赵诚安祥地如同一个婴儿,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如一只雄鹰在前生今世间自由飞翔,看尽春花秋月,阅尽人间生死离别与灰飞烟灭。他看到了自己的过去、现在与遥远的未来,甚至发现了回家的路——那里虽不完美,并无没完没了的厮杀与残酷地流血。

当他再一次睁开双眼,他发现这不过是南柯一梦,令他后悔不已。他再也找不到回到梦中故乡的路,眼前的世界才是他珍视与守卫的家园,只有硬着头皮,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斩尽一切挡在面前的敌人。

赵诚宁愿自己仍然在睡梦之中游荡。

史琴仍独自弹着琵琶,她甚至觉察不到自己的辛苦,曼妙的乐曲声曾陪伴着赵诚入眠,甚至令外面庞大的军队放缓了前进的脚步,变成向前蠕动。所有的人似乎都不愿打破这个让王者得到安祥入眠的气氛。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当落日最后的余晖透过车窗洒在史琴娇柔的脖颈时,愈发衬托出她美丽的姿容与心境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