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廷举跟她只说了几句笑话,并没什么亲昵举动,似乎证明这两人之间没什么特殊关系,就看向杨承祖:
“钦差,老朽请您过来,其实也是要和您谈一些事。这些事,说来关系到整个广东的安危,只可惜,现在广东官场奸佞当道,老朽纵然有心为国出力,人单势孤也做不成什么事,就连自保也大成问题。只有等到钦差您来,才能力挽狂谰,救万民于水火。”
“佛郎机人在屯门,不管闹的多厉害,终归是一域敌一国,说一句钦差不喜欢听的,就算您不来,以两广之师,早晚也能尽灭他们。是以战事的问题,其实不足为患,但是海贸的事,却关系到两广长久以来的安危。人都说海贸利国利民,老朽看来,却是第一等害民之事。”
他用手指了指正在那里调弦的萧芷兰“像这位萧姑娘,本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就是因为家里与佛郎机人做生意,被那些佛人骗了,家产尽数赔光,自己也沦落风臣之中。本官虽然有心回护,也只能保证她不被恶客欺凌,要想救她脱离苦海,却还得是钦差你这等年轻的英雄才行啊。”
萧芷兰的手微微一抖,古琴发出一声颤音,一双美目微微发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吴廷举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芷兰,你也不要太难过,这些年因为海贸而倾家荡产者不知多少。你和那些人比起来,还得算是不错的,至少这里的人对你还好,如果你去那几条小巷去看看,就知道什么叫人间地狱了。再去海上看看,每年因海贸倾家亡身者不知凡几,大家都是苦命之人啊。”
“按吴方伯所说,海贸就于人无利了?”
“海贸或许有利,但是只利少部分奸商莠民,于良民和朝廷,则是大害。老朽提点布政使司,对这些事最清楚。朝廷每年从海贸里根本征不到多少税款,反而被夷人以朝贡之名,看清海防虚实。万里海疆何处兵多,何处民富,都被有心人看的清楚,这大明,又有什么安全可言了?再者说,江南为鱼米之乡,可是海贸以丝绸为重。人皆趋利,以广东为例。老朽查阅过广东田亩底册,自广州设市舶司以来,广东田赋,已较当初减少两成有余,又有一部分,是以银代米,充抵粮赋。如果有朝一日,大家都交银子,没人交粮食,那我们手里拿着银子,又能买到什么?”
他显然对自己衙门的业务很熟悉,只一说,就直接指向了要害,国家粮食安全。杨承祖不动声色,正要听着他接下来还说些什么,外面却响起了一阵喧哗声,女子的尖叫声,还有打闹声。
第八百三十六章 拿人
闹事的是在一楼,十几个目光凶悍的狼兵,拉扯着两个妇人,似乎想将她们带出群芳馆。几名纪院的护卫则试图阻止,地上还躺着一个大汉,看穿戴,与那几个交涉的护卫是一起的。那位鸨妈远远的看着,并没有过来交涉,只是让清楼的乌龟,去阻止把人带走。
作为广州最大的清楼,自有护卫武力,但是根据姑娘身份不同,护卫的力量也就不一样。如果有人试图强行染指萧芷兰,怕是就要惊动几个在广州城内极有名气的高手出来阻止。可是这两个妇人,却不过是群芳馆内红姑娘身边的丫鬟下海,属于下等的纪女,保护她们的人,也就是些最普通的打手。
这支狼兵的首领,是个三十几岁的精瘦汉子,已经抽出一口雪亮钢刀,用生硬的官话大喝:
“我们从田州来广州,千里迢迢,没钱拿,没粮吃,耽误了自己田里的庄稼,离开了自己的妻小,来保护你们的安全。想要找点乐子,又有什么错了?你们却这样看不起人,只用这种货色来招待我们,分明就是看不起我!我是田州岑知府的部将黄德,阵前杀敌立功的猛将,带这两个女人回军营耍耍,又有什么要紧的?你们胆敢拦我,是当我们好欺负么?”
吴廷举在后看了看,摇摇头,“好在这里没有良家女,如果是这帮人走带街上,才是要出大乱子的。老朽早就说过,狼兵不能让他们进城,可是沈希仪非说不让狼兵进城,会寒了土人之心,让土人与朝廷离心离德,结果就是现在这样,这个烂摊子谁来收拾?”
“吴翁,听你这口气,似乎类似的事已经发生过了?”
“这话钦差别问我,问问萧姑娘就知道了。这段日子被狼兵掳去,后又卖到娼寮的女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好在都是小门小户的女人,没闹出大风波,可是听说过年时,有一位大户人家的庶出女,还有一位是大户人家的姨娘,也一样被捉去了。时俊兄这次,也有的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