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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校对版] 赤军 2334 字 2022-10-23

甄随一口气就跑到了陈仓以南,大概是昔日裴开、熊悌之击破胡崧的地方,三百多里路,不到四日便至。然后扎营歇息一宿,翌日入山前往故道。

故道县为秦时所置,辖区很广,几乎有四分之一个武都郡,但是户口不繁,因而在晋永嘉六年干脆罢废——主要是关中大乱,人多流散,武都又为氐、羌所据,压根儿就没人再敢去治故道县啊。

故道虽废,城池尚在,如今为晋戎百余家所据,大多是平民,白天出城去耕作、放牧,晚上赶着牲口返回城中,用城墙来抵御盗贼和野兽。甄随率军临近,城民大恐,赶紧关上城门,并且选出一位长者前去谈判:“将军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啊?城中皆贫人,并无余财,粮秣也不足资供,还请将军绕城而去吧。”

甄随厉声喝道:“我乃国家重将,此城既为晋土,哪有要我绕城的道理?汝等速速开城投降,我尚当汝等是国人,若敢抗拒,全城杀尽,鸡犬不留!”

第三十三章 惜败于莽夫之手

这年月真正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无论晋军还是胡军,军纪之差都在伯仲之间。故道虽然距离蒯城不远,但处于山谷之间,交通不便,讯息闭塞,小老百姓的,哪儿知道裴公是什么号令,大司马军是什么纪律啊?加上甄随性格使然,也不和颜悦色地劝慰,反倒一顿斥喝,吓得前来商谈的老头儿抱头鼠蹿而去。

城中居民聚在一处商议,有人说这支兵队人人雄壮,个个勇武,实在不可力抗,还是开城投降为好。也有人说,瞧这些当兵的人皆轻装,貌似后面也没有粮车跟着,必然是来抢粮食的,倘若放其进城,能把咱们打算过冬的种粮都给抢空喽……还是固守为宜。

又有人说,汝等氐羌倒是把羊马都拢进城里来了,我等晋人的田地却搬不走,都在城外,眼看就要开镰收割,若不开城,必被兵卒抢掠、践踏——还说什么种粮啊?

既无首领,自然商议不出一个结果来,城门就继续关着,迟迟不作答复。甄随大怒,撇下辛攀,直接领兵就扑过去了。

也无攻城器械,就临时砍了几棵树,扎成梯子,援壁而登。要说他这回领来着的确实都是军中精锐,说不上力敌万夫,也都是一时之勇健,城内居民哪里抵御得住?数十名青壮急来守城,但是弓又软、矛又钝,结果转瞬之间,就被“劫火营”卒攻上了城头。先登者当即挥刀砍翻一人,余者发一声喊,瞬间崩散。

甄随进城后,下令挨家挨户搜索,把老百姓全都赶了出来,间中敢有反抗的,全都膏了兵卒的屠刀。辛攀劝说道:“明公严令,不得伤害晋人,将军不可屠城啊……”甄随瞥他一眼,问道:“晋人不伤,戎人便可杀了么?”辛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明公有言,无论晋戎,但从王化,便不可妄加刀兵……”甄随一瞪眼:“彼等不肯开城迎我,反要我军绕城而过,这算是遵从王化么?”

辛攀无言以对,只好一甩袖子,说随便你吧,我不管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你。

裴该军令甚严,但法律条文不可能落实到每桩具体事件上,只要有心,总有空隙可钻。就理论上来说,妇孺不论,城中青壮敢于执械抗拒王师,全都有罪,即便不杀,也应该押去矿上做苦力。不过甄随跟随裴该既久,深知这位大司马的底线在哪儿,他也就是嘴上说说,还真不敢找借口肆意杀戮。

再者说了,看这些居民个个破衣烂衫的,也就不久前跑来商谈的那老头儿穿着略微整洁一些,城内大搜,就没多少粮食——尚未收获之故——金银首饰更是寥寥无几,你屠这种破城,有意思吗?

于是宰杀氐羌的牲畜,饱餐一顿,把城内居民全都绑缚起来,留下十名健卒看押,要他们等胡焱率后军跟上来,便将这些百姓全都逼迁到蒯城去。甄随也不守城,带上十日之粮,翌日一早,便即扯着辛攀出城西行,直向河池。

从故道到河池,将近三百里地,就没有什么象样的道路,只是在山谷间有溪水冲刷出一些羊肠小道来,等若兽径。甄随干脆把坐骑也撇了,卷起裤腿,缘溪而行,他麾下那些士卒纷纷仿效,个个行走如飞,就仿佛是在官道上行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