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军吏好找,即便没有华军的军衔标识——其实祖军多未换装,也没有——看穿着、装备就成了,还可以让士兵们指认;于是除了极少数待下宽厚,能得士卒为其隐瞒者,多半都顺便挑捡了出来。
胡人则不易分辩。赵军中之屠各、匈奴或者杂胡,多自胡汉朝投来,刘渊那一家子原本就很中国化,其部下亦多久居中原的,不但能说晋语(如今当称华语),而且不少连服饰、发型都改变了。只有那些旧俗不改,比方说仍旧散发、辫发,或者髡发的,才会被揪出来砍头。
当然啦,也不排除有少数本是中国人,却于胡汉朝时刻意模仿统治民族的,因此冤死,也属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唯有羯人逃不了,虽说羯人往往在习俗上比胡人更中国化,好比石勒就是种地的出身,终究相貌有异啊。羯人本是中亚白种,先世为匈奴从西域掳来,复随南匈奴入居并、冀等州,深鼻高目,头发卷曲,一瞧便非我族类。于是俘中羯种皆遭屠戮,至于极少数其他白种(比方说鲜卑中某些部族的降卒)亦受池鱼之殃,也无怪乎华兵,因为根本无从区分嘛。
再说冯铁率骑兵追赶蘷安等不及,趁胜攻取了临水县。随即祖逖命樊雅向西、卫策向东,分定各县,自己率三万主力继续北上,轻松攻克了邯郸城,进而直抵襄国。石勒亲率大军出城,与华军交战,祖逖稍稍受挫,后退十里下营。
张宾临终前寄语蘷安等,要求收缩兵力,聚集粮草,固守襄国,只不过国中尚存物资相当有限,因而同时建议遣散冗余,只留精锐一万人左右守城就行了。然而石勒虽伤张宾之死,复欲纳其计,散兵之政却根本执行不下去。
因为石赵之兵,多为诸将所领,当此生死关头,谁都琢磨着我多一个兵,就多一份胜算,多一条生路,此际唯恐士卒不够多,怎么舍得遣散呢?至于粮食够不够吃的……但散别家兵,自然我军可以得饱。为此石勒屡次下令,诸将或劝谏、或推诿,谁都不肯乖乖听从。石勒无奈之下,只得一方面命程遐搜集幽、冀两州残余粮秣,会聚襄国,一方面亲率全军,也包括官私奴婢,总计竟也达三万之众,出城与华军野战。
困兽之斗,其势难却,祖逖为此稍稍退后。可是等他休歇数日,再次进抵襄国城下的时候,石勒聚众再战,却只剩下了不到两万兵马……
——前日虽得小胜,却有不少被勒逼从军者趁机逃散,就连四品以上将领都落跑了好几个。
祖逖就此摧破赵军,将石勒逼回城内,随即把襄国团团围困起来。但他特意留下西门不封,任由散卒和百姓自此处逃离——当然啦,十里外设下埋伏,以防石勒等魁渠趁机混出城外。为策万全,下令凡衣冠者皆捕,凡深目高鼻者俱杀。
第二十二章 被自尽
为了供应河北和并州的战事,郭默、杨清等东挪西凑,不免捉襟见肘,因而裴该多次下令关中供输。只是新朝肇建,关西多戎,难免某些部族大人心生疑虑,复为人所煽动,在地方上掀起了大大小小的乱子来。秦州游遐为了镇抚,雍州荀崧、裴粹为了自保,都被迫召聚屯丁,扩充兵马,导致没法按原计划完成对洛物资的供应。
好不容易到了靖德元年的二月底,秦州乱戎陆续被平定,还有一些直接就散了——多是已经转为农耕的氐、羌,这得赶回乡去播种啊——游子远亦释还半数丁壮归屯,并搜集陈谷两万斛,运往关中。荀景猷、裴公演得报,大松一口气,也即释还屯丁去春耕,且倾空府库,向河南供输四万余斛粮。
荀崧趁机就去见其女荀灌娘,说正好要运粮食到洛阳去,护卫兵丁五千之数,其中还有六七百的骁勇正兵,保证安全——你赶紧跟着他们一起过去吧。
荀灌娘说安娘年纪还太小,怕是受不了那么漫长道路的坎坷跋涉吧。荀崧说:“安娘自可由卿母抚育,卿与保大登程即可——皇后、太子之封,岂可久悬不决哪?”
荀灌娘笑道:“天子唯我一妻,唯保大一子,则皇后、太子之封,岂会落于他处啊?父亲未免过于焦虑了。”她说老公跟我承诺过,是不会讨小的,而即便因为如今身份不同,他讨了小,我终究还是正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