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芜忽而止住了哭声,她抹干眼泪仔细地想了一会儿,随后便转身往远处去了。
福祥公主起先游走于林叶之间,她行的飞速,似是林中青雀。
眼瞧不远处有阵阵炊烟,偶有训斥的人声传来,她这才放慢脚步。
拨开重重灌木,她瞧见有许多身型伛偻的国人,正搬着精致的铜器往来于地下与地上。
听闻阿芜昨夜所说,妫燎为自己父亲所造的陵寝,乃是百余丈的地宫,背靠半山,通潼水。这处被方士看为风水宝地,本是耕作良田,被火烧去作物后,夯实了土,挖凿成了陵墓。
福祥公主望着面黄肌瘦,辛劳不止的国人,如同牲口般被兵吏们甩着鞭子驱赶,奴役。
她紧缩眉头,双手暗暗地握紧。
她方欲起身,却见北处走来一队身着银甲的兵卫,兵卫拥簇着的中央,有一六人共抬的步撵。
步撵为檀木打造,三面镂空雕琢精致。
步撵前后分别有婢女持香炉,奉热茶相伴,撵上垂帘半开,中间坐着的正是发丝半白的李老。
许是这些年享尽了富贵荣华,他比早前富态许多,又因常年慵懒,便是几步路也不愿意亲力亲为,下巴活生生地多出了三圈肥肉来。
负责看管劳工的兵吏连忙奔上前去,掇臀捧屁地汇报着进度。
福祥公主觉着反胃,强压着恶心之感,往远处走去。
距离陵寝不远,有一处突兀的木楼,虽不简陋,却也能瞧得出是最近才搭建而成新物。
木楼四方三层,每一层皆有重兵围困死守,进出木楼皆为奉茶奉汤的婢子,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福祥公主声东击西,于山野之间弄出了些响动,待木楼上派兵出来查探之余,飞速地冲入了木楼之中。
木楼当中,困坐一缁衣老妇。
老妇得见她,颇为惊讶,却未有声张。
半响,外头的兵卫似是发觉木楼之中有不对,便敲门询问。
老妇面容惊慌,一边拉着福祥公主往柜中躲去,一边道:“老身已是休息,莫要进来打搅。”
门外脚步逐渐聚集,福祥公主猛地挣脱开老妇的撕扯,飞身登上了木梁,隐于其中。
而后,木门被大力踹了开,鱼贯涌入的兵卫,将屋内翻了个底朝天,包括方才老妇携福祥公主欲躲入其中的衣柜。
“老身虽即将为先夫殉葬,却也依旧是国君之母,你们胆敢放肆?”老妇厉色地与为首的兵卫怒道。
那为首的兵卫面色铁青,见手下搜不到人,这才赔着笑脸与老妇赔罪,携一众兵卫退出了木楼。
福祥公主自梁上落下于老妇面前,那老妇方欲开口,却被福祥公主用手指堵住了嘴。
她携老妇行至屏风后的几案旁,指尖沾着茶汤于案上写道:“莫要出声,外头的人怀疑你屋里进了人,自然会留意屋内的动静。”
老妇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径直扯下桁上衣,罩在了屏风上,将二人所待着的四周,围了个严实。
她又拿来了笔墨和湿帕子,握着毫锥,沾了些墨水,便于几案上写起来字。
“你和你的父亲颇为相像,便是方才那一瞬的照面,老身便认出了你。”她待福祥公主读完后,便用湿帕子将字迹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