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看不出,将军还是位豪气云干,仗义江湖的侠客。”貅离垂头笑道。
百里垣壹摆摆手,道“我可没有豪气云干的江湖侠客自由,他们金盆洗手时能远去江湖,不问世事,可我不行。”
“我身前有陈国的荣耀,身后是陈国的百姓,我忠于家国,绝非某位个体。”
“况且,我答应过一位故人,有生之年,永固陈国山川。”
说道此处,百里垣壹的眼眶渐渐红了。她不愿再说下去,便问询何时启程。
妫翼心里知道,这位故人,大抵是已经死去的葛生。
百里垣壹表面行事粗狂,可她性情却细腻如水,若说有一半是不为葛生,又怎会轻易地跟着妫翼往晋国复仇,一同掀起这九州的风云。
可瞧如今胆子也越来越大,还敢做出胁天子之事来。
所幸在那些名士的眼中,她已经成为个不孝不义的混人,世间名流的唾骂又如何,她总归是不怕,更何况这忤逆的人,又不止她这一个。
与其说葛生是点醒百里垣壹的人,可真正令百里垣壹觉醒的,是妫翼。
就像是被碾压后,千疮百孔的花草,即使经过燎烧,枯萎,撕扯,仍然在欲火重生后,重新生长。
那些曾经被压在百里垣壹心底的不甘与愤恨,无论是对这世道,还是宗族间的束缚,都像是山中岩火,喷涌而出。
卸下那些捆缚在身上的沉重枷锁,百里垣壹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很享受现在的境遇,即使挟持周女王被天下所唾骂,即使不尊宗族权利而大逆不道。
因桑十月在宛城时受了伤,需平躺养身,防止伤口复裂,而鸑鷟也是个不能坐立的。车驾之中,已然被二人占去了大半位置。
百里垣壹临行前,将邴七的尸身抢了回来,待到安全的地方时,又清理了其身上的羽箭,且用雪替他擦干净了尸身上的血污。
虽然现在是冬日,这尸身也不易长时间与人同行。
于是一行人在出发前,将邴七的尸身焚化,与那盆桔梗的土壤混在一起,放入一顶瓦罐之中。
妫翼与妘缨二人分别御马在前,百里垣壹御车马紧随之后,其他人则坐在车驾内,自齐国千昌一同绕回宋国。
抵达宋国蓝田第三日的午后,夜雨与姬伽携一众陈国老卿归来。
姬伽迫不及待想见妘缨,以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
他放着广灵郡伯的闲散富贵不要,偏生要成为妘缨的暗卫,保护她的安危。先前抵达安阳时,妘缨甚怕他关心则乱,破坏大局,故而将他支开,暗随夜雨一同行动。
夜雨在解决安阳往宛城报信的斥候,即刻动身前往鲁国接应陈国一众老卿。
二人方抵达鲁国地界,便与夜铃铛相遇。
也是那时,二人才得知逐除夜,安阳城内的凶险万分。
姬伽后知后觉自己是被妘缨故意支走的,他胸中憋着一口闷气,并决意再次见面时定要与妘缨好好说道说道。
可自见到妘缨安然无恙,且与他莞尔言笑时,他就将胸中的那口闷气,吹到九霄云外了。
妫翼一直在一旁关注着他的神情,想必若不是因殿内的人数太多,他定然要抱一抱妘缨才能平复心底的委屈。
至于在危急关头救了陈国一众老卿的夜铃铛,如若不是夜雨说她再度不告而别,妫翼倒也想当面对她表示一番感谢。
她虽然不知那夜铃铛做了什么样的事而愧见妘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