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载,“太宗令卫士翘关、超乘、引强、夺槊于后园,俾浦等观,且令兵士皆拓两石弓。”太宗令大力士、身手敏捷的士兵引缰夺槊于后园,让张浦等人观看,且令兵士皆拉两石弓。
张浦见宋朝力士都能拉开两石弓,还绰绰有余,心中吃了一惊。
太宗笑着问张浦道:“汝观我朝卫士,艺力如何?”
张浦道:“统是矫矫虎臣。”
太宗又道:“羌人敢敌否?”
张浦道:“羌部弓弱矢短,但见此长大,人则已遁矣,况敢敌乎!”一上来,张浦就先向太宗示弱,我们党项人不行,我们的弓没有这么强,箭杆也短,若见此强弓长箭,人早就跑得没影了,哪里还敢跟朝廷为敌!
实际上,张浦说的是奉承话,党项人以军马为国,凡年六十以下、十五以上,皆自备弓矢甲胄,几乎人人能击。
《梦溪笔谈》载:熙宁年间,李定曾献弓弩,能射三百步,谓之“神臂弓”。此弓被认为是汉代所谓的“蹶张”,已在中原失传,属于西夏国独存,后由西夏引入宋。
太宗道:“羌人贫窭,饮食衣被粗恶,无可恋者,李继迁何不束身自归,永保富贵?”张浦是不想品尝身处死亡边缘的滋味,这一回,他认怂了,啥也没说,只是向上叩头。
张浦是李继迁的军师,既然来了,太宗是不打算再把他放回去了,遂授张浦为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工部尚书、郑州刺史、兼御史大夫,郑州团练使,将其留在京师。
张浦不但没能说服太宗,反而被太宗釜底抽薪,扣留在开封。李继迁大呼上当,心中懊悔,当初就不应该派张浦去京师。
很快,太宗遣阁门副使冯讷、中使贾继隆持诏,拜李继迁为鄜州节度使。
威不足惩,恩不足劝,刁钻狡猾的李继迁,怎肯为这区区羁縻,甘心降服。再说了,李继迁已经是大辽封的“夏国王”,岂是这小小的节度使能比,自然对之嗤之以鼻,概不奉诏。冯讷、贾继隆二人只得灰溜溜地回朝复命。
◆府州折家将
就在太宗想着收买李继迁的之时,大辽那边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李继迁好歹也是大辽封的“夏国王”,怎么能被大宋给挖了墙角。
李继迁趁机火上浇油,派使臣告知大辽,说大宋边疆疏于防范,应立即兴兵伐宋,并允诺自己会派兵援助。
为了给李继迁大壮声色,至道元年(995)正月,萧太后派西南招讨使韩德威(丞相韩德让之弟),率党项勒浪嵬族十六府大首领马尾等引兵数万,从振武(今内蒙古和林格尔西北)侵入大宋,向府州进军。
淳化五年(994),府州观察使折御卿出兵相助官军讨伐夏州李继捧,吸引银州和夏州的八千多帐吐蕃部族投靠,不久,太宗加封折御卿为永安节度使。
辽兵犯境,折御卿亲率骑兵迎击。
韩德威为绕开宋军的主要防御地点,率军沿山谷小路向前行进。折御卿探得消息,在辽军必经之地子河汊设下埋伏。
辽军一到,宋军在一阵箭雨之后,折御卿引军杀出。
除了无法向前,辽军现在有三条路可选,一个是向回逃,一个是跳崖,最后一条路是跳河。
军法有令,临阵脱逃者斩。向后退无可退,辽军慌乱之中,人马坠崖谷,死者相枕。此战歼敌五千余人,缴获战马千匹,除了被俘虏的和战死的,渡河逃命走脱的只有百余人。辽军阵亡二十余名突厥太尉、司徒、舍利等高级将领,一名吐蕃首领被生擒,主将韩德威只身逃脱。
子河汊之战,大煞辽兵气焰,折御卿趁机收复了十五座州县,太宗大喜,嘉奖折家军,赐旗三十杆,以壮军容。此后,辽人见到折御卿的大旗都不寒而栗。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折御卿是老令公杨业的岳父折德扆之子、佘太君的兄弟。
世代将门,忠勇爱国。
折家从大唐第一代太山公折宗本开始,就一直占据府州(今陕西府谷),折家子弟世代从武,跃马弯弓,在沙场上屡建功勋,威震西北。
从折宗本到儿子折嗣伦,再到孙子折从阮,三代人奠定了世袭藩镇的基础。在五代十国时期,折家依附于中原政权,成为中原王朝西北边境的第二道屏障。
《宋史》载,“自从阮而下,继生名将,世笃忠贞,足为西北之捍,可谓无负於宋者矣。”后周广顺年间,周世宗柴荣建府州为永安军,以折德扆为节度使。当时,折从阮镇邠宁,父子俱领节镇,时人荣之。
折家历来忠于朝廷,不叛逆、不分裂、不与中原朝廷抗争,维护国家统一。
折德扆是府州折家将第四代将领,府州第二任知州。
太祖赵匡胤登基,折德扆立即表态归宋,太祖“加折德扆检校太师”。折德扆建议太祖出兵平北汉。建隆元年五月,折德扆主动向北汉发起进攻,一举占领沙谷砦(保德境内),夺得“平北汉第一功”。
折德扆入朝,太祖龙颜大悦,赏赐甚厚,允诺:“尔后子孙遂世为知府州事,得用其部曲,食其租入。”特许折家可以世代为将,世袭府州知府。老令公杨业的家族,都没有这个待遇。
控扼西北,中朝赖之。
为维护国家利益,救民于水火,折家将恪尽职守,他们北御契丹,西防党项,世代忠勇,名将辈出。表现最突出的当属折家军第五代将领折御卿。
契丹兵败子河汊后,时刻想着找机会报复。
却说折御卿积劳成疾,患了重病。至道元年(995)冬,李继迁派间谍告知韩德威,折御卿病重,韩德威觉得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绝佳时机。决定趁机入侵府州,以报子河汊之仇。
折御卿带病出战,韩德威见折御卿大旗招展,只在边境处扎营几日便撤军了。
御卿病势日益加重,折母派人要把他接回家中养病。
折御卿道:“世受国恩,边寇未灭,御卿罪也。今临敌弃士卒自便,不可。死于军中乃其分也,为白太夫人,无念我,忠孝岂两全!”言罢,涕泪纵横。
第二天,折御卿病故于军中,年仅三十八岁。
太宗闻之,哀悼痛惜,追赠他为侍中(副宰相级),建立祠庙,赠庙额“显忠”。
折家从唐末五代的乱世中崛起,十世为将,先后为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和大宋保卫着西北边关,抗击外敌入侵,镇守府州近三百年。
在风沙滚滚、贫瘠荒凉的西北边陲,在大河上下、长城内外,折家将舍生忘死,浴血奋战,忠心耿耿,矢志不渝,即使血染疆场,也前赴后继,写下了一部轰轰烈烈又极为悲壮的家族史。
无负于民,无负于天。
◆粮饷被劫
李继隆大军在西北,粮草一直很紧张。
至道二年(996)三月,太宗派环庆路马步军都部署皇甫继明和洛苑使白守荣,押送四十万斛粮草辎重到灵州(今宁夏灵武)。
为防备李继迁袭击,太宗嘱令辎重车分作三队,丁夫持弓矢自卫,护送的士卒布着方阵,步步为营,遇敌则战,可以无失。
同时,为以防不测,复令会州(今甘肃靖远)观察使田绍斌率军接应。
皇甫继明谨慎诚实,御下严肃,士卒很畏惧他。出发前,皇甫继明患病,白守荣对继明道:“君疾甚,不可行,恐失期会,守荣当率兵先往。”
白守荣是属于那种比大胡话的人,做事有些不着调,继明是老将,担心白守荣等轻佻,与戎人接战,对白守荣道:“我这病无碍,很快就会好的。”强打精神披甲上马。
皇甫继明勉强走到清远军(今宁夏同心县东),病重而亡,享年六十三岁。朝廷下诏,赠皇甫继明彰武军节度使,并升继明之子皇甫怀信为皇帝侍卫“供奉官”。
没了领头的,白守荣就是运粮队的老大。他竟然不尊圣意,自作主张,把所有车辆并成一队,丁夫与军卒混杂,向前推进。
走到咸井的时候,李继迁探得消息,在运粮队的必经之地浦洛河(今宁夏灵武苦水河),埋伏下千余精骑。白守荣一见就慌了神,士卒与丁夫逃命要紧,还管什么粮饷,丢下粮草就逃。
老将田绍斌恰好赶到,他从容不乱,率领自己的数千人马与党项伏兵展开激战。党项骑兵来去神速,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走。
粮草辎重事大,田绍斌也不追赶,而是按计划徐徐回撤。党项兵并未走远,迅速调转马头,在田绍斌后面,紧紧尾随。
为了摆脱敌兵的追截,田绍斌把部队组成方阵,将伤者围在方阵中间,自己率三百骑兵、三百弓箭手殿后。经过力战,党项骑兵再次败走。
白守荣见田绍斌得手,大喜,为了贪攻,竟抛下粮草,也带着兵马追了出去。
李继迁最擅长的就是打伏击战,游击战,他是阵外有阵,计中有计。此次他是兵分两路,一路负责佯弱诱敌,吸引宋军的主力,调虎离山;自己带领主力大军攻击粮草车,负责劫粮运粮的任务。
负责诱敌的党项军撤退中不忘防守反击,结果白守荣再次中了埋伏,全军被歼,白守荣逃走,幸免于难。
而此时,李继迁不费吹灰之力,将四十万斛粮草全部笑讷。田绍斌和白守荣只能大眼瞪小眼,追悔莫及。
得知粮草被劫,太宗龙颜大怒,欲治白守荣之罪。
白守荣知道自己罪责不轻,抱上了国舅爷李继隆的大腿,诬陷田邵斌玩忽职守,在浦洛之战中按兵不动,自称“灵州非我田绍斌不能守”,颇有二心。
在西北驻防的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继隆没等到粮草,心急如焚,听白守荣这么说,信以为真,出面为白守荣说情。
《宋史》载“继隆以浦洛之败上闻,言绍斌握兵不顾,自言‘灵武非我不能守’,欲图方面,有异志。”
田绍斌是山西太原人,初侍北汉,后来归顺后周。对于从北汉归顺来的将领,宋廷上下多少都有些猜忌、顾虑和轻慢。
土生土长的跟归降的将领比起来,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后娘养的,待遇能一样吗?
这也就是为什么潘美对杨业没有多少好感,不力挺他的原因所在。李继隆这么想,完全是因为大家都这么想,也是在情理之中。
太宗不辨清白,大骂田绍斌是贼臣,“此昔尝背太原来投,今又首鼠两端,真贼臣也。”遣使将田绍斌逮捕下狱。
田绍斌,汾州(今山西汾阳)人,早年跟随北汉睿宗刘钧任佐圣军使,后周显德四年(957),率领五十名骑兵归周,被周世宗柴荣拜为骁武副指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