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亭街,桂树之下,降噩再度现身,从那布袋里掏出一面镜子,阴阳盆内烧纸火光忽明忽暗,降噩对着镜子慢条斯理的梳着头发。
乳白色的梳子似是骨头制成,梳理时,根根白发变成缕缕青丝,不消片刻,降噩便从古稀老妪变作而立少妇,它抬手抚摸着鲜嫩的肌肤,面露狞笑,镜中的它依旧白发苍苍皱纹堆叠,却有一点,轶十七的字灵已转入了镜中世界……
五更天时分,天边忽的划过一道光亮,闷雷如同大锤击瓮一般,须弥间,大雨倾盆。
轶十七惯例早起,临床厉千尘仍在熟睡,他生怕惊醒,轻轻关上房门。
旅店名叫梅子酒家,装璜很是复古,颇有民国风味,走廊窗户敞着,轶十七立在窗边,托着窗台,探身将手伸了出去,外面就是青石小巷,有早起行人撑着花伞向东走去。
雨势并未见小,已经下了两个小时,路旁水渠积水奔流,雨水冲刷着石板,不知从哪带来的枫叶,顺着巷子从西向东。
楼上的滴檐汇成一道水龙,倾泻而下,落在地板上发出噼啪的巨响。
轶十七并拢手掌,接着雨水,这雨竟冰的刺骨,不等手掌的雨水接满,轶十七忙把手缩了回来,甩了甩手上的雨水,搓了搓,又在嘴边哈了几口热气。
“哦呦,今朝搿天气真尼躺伐佬,艾呃天气预报讲的哈七八得,落个恁笃雨,朗的吾刮刮抖……”
旅店老板娘五十多岁,是个老上海,抱怨天气预报胡说八道,预告只是降温,却下起了大雨,冷的她直哆嗦。
随手关上窗户,回屋时,厉千尘已经醒来,睡了一晚,经脉不通,轶十七如常打来热水,给厉千尘洗漱。
“外面在下冰雨,气温骤降,置买嫁衣的事我一人去吧。”厉千尘体虚怕寒,外面天气这么冷,轶十七怕他撑不住。
厉千尘看着窗外雨水如幕,室内温度同样不高,轶十七给他擦完脸,感觉身体不那么僵硬,便执意让轶十七将他扶至窗边。
轶十七在身后护着厉千尘,厉千尘透过玻璃,眺望远处,半宿才开口说:“这雨下的古怪,怕是雨妖来华亭了。”
轶十七看了眼窗外灰沉沉的天空,问厉千尘说:“雨妖?”
厉千尘收回目光,在一旁沙发坐下,轶十七见他打颤,便把被子取来盖在他的腿上,又在他身旁坐下帮他驱寒。
“天公百妖中,有一大妖名唤雨洛,也作雨神,传闻它是西海玉鲛所化,身负蠃鱼与鲛龙血脉,常伴十二鬃焰马,所到之处必降大雨。”
“雨洛来此,难道是为降噩?”雨洛既然同是天公百妖之一,突然到访,必然有所目的。
厉千尘不以为然道:“降噩虽跻身天公百妖之一,却地位卑末,天公百妖中,能堪‘大妖’二字者屈指可数,雨洛就在其中。‘天公百妖’是十方客所订,妖与妖之间也不是全然熟识。”
“原来如此,那雨洛,只是路过?”
“也许吧,也许是,也或许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