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须弥座上,看着徐世昌道:“朕御极以来,便想到会有如今这个情势,是以数年前便绸缪总参谋部,你是朕亲政以来用的第一批将领,栽培你的心也是从那个时候就立下了,让你去德国呆那么久,也是让你知晓西洋人的想法,如今英夷咄咄逼我,卿给朕拿个主意吧。”
徐世昌偏坐在机子上,听我又催了一次,终于沉声道:“万岁明鉴,臣身负大恩,亦深知是以不敢胡言,有关英德相争事,臣自数年前游历西夷时已思之良多,臣以为,既是中华国策,凡事应以我为本,而非顾盼他人。今时不同往日,我中华自皇上亲政以来,国力跃进,何必事事看他人脸色?臣知陛下曾有两句话讲于外务,乃是不可妄自尊大,不可妄自菲薄。臣今日观英夷作派,似有不尊吾皇光绪二十六年和平倡议之意,若如此,臣以为,可以不可妄自菲薄谕为宗旨。今日陛下见问臣之意见,臣以为,亚洲是战是和,操之我手为佳。”抬头觑了一下我,稍稍缓和了一下语调道:“三日之内,臣所部可呈进历年所积之英德相争于亚洲之应对策供陛下御览。”
听了他这么一大段略显激动的剖白,我突然发现我的思想已经落后于国家的发展了。以前帝国一直跟在大国后面向东向西,如果没有突发变化的大事件,政策会让人习惯,会让人形成思维定势,譬如我。而国家在1900年成功举办北京和会,而后又以事实证明了有不利于中华帝国的意图的日本,在强大攻势下如今陷入四分五裂,国家经济形势以及工业成果,军事实力,任何一方面前在展现出向上攀升的趋势,这个国家的臣民们、官员们、将领们,早已改变了以往那种思想,正视甚至高估自己实力的鹰派们已经占据了思想的前沿。
落后于这个时势的,反而是我这个来自于后世的皇帝。想到这里,哑然失笑,心中也顿时轻松下来,看了看似乎以为自己违逆圣意而有点惴惴不安的徐世昌,笑了笑道:“你毋庸多想,菊人今年年庚?袁慰亭是你的盟兄还是盟弟?”
“回皇上话,臣今年四十有八。尉亭乃是臣的盟弟,臣家境清寒,幸遇尉亭资助,方得入京应考。”徐世昌虽是想不透我的心思,但还是恭谨地回答道。
我点了点头,继读道:“你镇内廷,袁世凯镇外藩,都是我中华重臣啊。”看了看略有所思的徐世昌道:“你适才所言,朕思之颇觉有理,既是如此,你可着手去拟一份条陈呈进御览,有些南洋事务上的事情,可与袁世凯电报商量着议一议,他在外洋,多问问没错处。”起身整理了一下思绪,摆手对陪着起身的徐世昌道:“嗯,给你一个月时间吧,朕也好好思量思量,对了,总参谋部新立,人手方面恐有不足,你有没有什么人想要的,朕拨给你。”
“谢皇上,臣倒是有一个人选,只是此人之前与沣逆往来甚密,至一直未敢开口……”
“赵秉钧?”我脱口而出,随即摇头道:“此人朕另有用处,你自行斟酌吧,列名单一同报给朕吧。还有既是你总参的人才大本营的事情,朕有旨意让各部自行与国民教育监督容老商酌各部的学务,你这头也别忘了,人才乃国家之本,不可轻误了。好了,你且跪安吧。”
袁世凯这批人马,是必须要分开的,我可不想在用人的关口上出现莫名其妙的失误。
徐世昌走后,我又招来载滢,载洸,聂士成,王文韶,又分别召见张之洞,康有为,把各人的想法都摸了一遍,大致上我发现鹰派思想已经显露了出来。虽是以各部办学为由头说起,但说到近期的外交大事,英国人的傲慢态度着实让这些军政大臣们有所不满,宗旨不外乎英夷不可信,军事宜自主。
相较而言,我似乎有些保守了。这些想法都稍显不成熟,但起码代表了政界军界的一些呼声,随着近几年国力的崛起,国家的自信渐渐占据了主流,政军界的反应正是这种思想的体现。
只是载滢那边,还是特别告诫了外交事务上的态度,在没有摸清楚德国人的想法之前,还不宜作出任何表态。
至于载洸建议将密约内容通过秘密渠道泄漏给德国方面,我也暂不允可,德国的使团还没到,提前给他们知道,不是一个好的态度。有鉴于此,我让载滢通知英方,因此事太大,故而需要更多的思考时间为由进行拖延,时间以一个月为宜。同时联系了驻德的使馆方面以及德国参谋部的关系途径,对英德可能在亚太地区发生的战争表示了忧虑,并以此间接给德国方面提醒。
这一个月,其实是对两强的观察期,也是两强的积蓄期。如果两边都派团来争取或者说是利诱的话,那么我将会作出一个让两强同时吃惊的决定。如果德国单方面争取的话,那么就分享英国的条件,相信德国人该知道怎么办。如果是英国单方面的话,那么就看看礼单的大小吧。之前那份,小了点。
我心中的暂时决策也就是如此了。
在这争取来的一个月时间内,北京几乎成了欧洲之外最热闹的地方,德国与英国的外交官员们将外交部大楼门槛踏破了,载滢每天向我汇报并会商应答态度。
军情司的人则将亚洲的军情动态每日呈进,到了这一个月的下半部分的时候。几乎几个军政大员每天都会被叫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