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打着旋儿贴上车窗时,祁梦蝶正在用尾戒划刻第七道凹痕。
松油燃烧的噼啪声里,周云帆的怀表在木桌上震得微微移位,三枚齿轮状的茶渍正缓缓吞噬她画的无线电波段图。
“根据十六区电网负荷表——”老陈的钢笔突然戳破图纸,墨汁溅上祁梦蝶袖口的栀子花绣纹,“新人最好先学会看设备温度曲线。”
二十瓦灯泡在情报室顶棚摇晃,将众人影子撕扯成飘忽的谍影。
祁梦蝶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那些被头痛模糊的北平城变电箱分布图突然在记忆宫殿亮起来。
她沾着茶渍画下第五个坐标点时,瞥见周云帆用绷带缠裹的食指正轻叩桌沿——那是他们约定的质疑信号。
“陈组长见过会走直线的飞蛾吗?”祁梦蝶突然将铅笔横在灯下,细长的影子斜切过墙上的城市地图,“上个月码头爆炸案,三十七只烧焦的灯蛾尸体都朝着东南方向。”
情报室骤然安静得能听见怀表齿轮咬合声。
小李打翻的茶盏在桌面洇开深褐色的河,漫过老陈标注的七个传统监测点。
祁梦蝶的尾戒擦过灯泡玻璃,将光束折射到地图西北角的教堂尖顶:“飞蛾趋光,但人造光源会让它们的导航系统出现0.3秒延迟。”
周云帆的绷带突然渗出血迹,在桌沿拖出暗红色弧线。
祁梦蝶想起三小时前他假装醉酒搂住自己时,心跳恰好比怀表慢了半拍。
此刻那枚带着电台频率划痕的怀表,正在他口袋里与自己的尾戒产生某种共振。
“胡闹!”老陈拍在桌面的手掌震翻了墨水瓶,黑色溪流吞没了半个租界区,“二十三个联络站传来的数据——”
“数据会说谎。”祁梦蝶抓起三张电文纸叠成扇形,对着灯泡缓缓旋转,“周二到周四的异常频段波动,恰好对应圣玛丽医院的X光机使用时段。”她沾着血迹在教堂位置画圈时,发现周云帆的军靴尖不知何时转向了自己这边。
情报室铁门突然被夜风撞开,带着硝烟味的银杏叶扑进屋内。
祁梦蝶在翻飞的金黄叶片间,看见周云帆用带血的绷带在膝头敲击摩斯密码——[继续]。
这个发现让她耳后的旧伤突然灼痛起来,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重新清晰:两周前百货公司爆炸现场,变形的怀表齿轮卡在钢琴踏板里,奏出的残音正是此刻窗外夜风刮过电线杆的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