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沉,华灯宝炬,月色花光。
上元夜,夜禁开,汴京仕女,罗绮如云。
酉时,范紫芙便跟宋易安出门,以防夜色沉,车不得旋,马不能步。
东面入皇宫不过一刻钟。
范紫芙掀开窗帘,看一路繁华。
灯山上彩,金碧相射。
宝马雕车,香气馥郁。
见此盛况,她由衷叹道:“难怪人人都想上东京,浮世繁华,足以使人迷了眼。”
“可这繁华下,却是百姓的血肉。”宋易安幽幽叹道。
范紫芙放下帘子,回头问:“可是新政推行受阻?”
自打宋易安与她坦诚梦境之事后,新政布施,亦时时与她交谈。
较之以往,范紫芙倒确实能感觉到宋易安待她真诚许多,至少将她平等看待。
宋易安摇头说:“此番官家倒是十分坚决,只这事急不得,尤其是青黄新法,淮州试行,虽成功,但自上而下主权人皆是我。”
“如今在各州推行,若有差池,我于汴京不过是鞭长莫及。”
他依稀记得梦境中,此法推行掀起轩然大波,他备受诟病。
即便最初此法收效甚大,但却惹百官愤、百姓怨。
可到底是梦,不够清晰。
如今,他依着这不甚清晰的梦境,将三步化作一步,亦算是进展神速。
只这青黄新法梗在他心间。
范紫芙一听,心中自有计量。
她本就知这青黄新法,亦知这背后弊端,可……
事前做预防,与撞南墙后施以援手,谁作用更大,她自有定数。
“易安,许多事初衷是好的,可偏偏事由人做。而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更无毫无私心的人。”范紫芙坐直身子,笑说:“上回你讲这青黄新法,这两日我便暗自琢磨。”
“可能不对,你且听听,权当一乐。”范紫芙说:“眼下开春,春夏交际也不算远,青黄不接时,百姓无粮纳税,与其于民间借贷,倒不如向官府借贷,贷率更低,于秋收时再行归还。”
“此举双赢,我窃以为并无不妥。其中变数则在于人。如今青黄新法于各州推行,铺开面极广,且各州县的知州、知县,以往何时见过这般场面。”
“人都是有私心的,坐怀不乱的贤者少之又少。能监督人心的只有制度。”
宋易安听着听着,不由身子亦坐直了,只觉此话亦远超东府官员思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