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婶毕竟是女人……”李允熥摇摇头,“她能压得住李高炽、李高煦,甚至能压得住徐辉组,但不可能持久。”
“对四婶来说,四叔已去,她如今最怕的就是长子次子自相残杀……朕方能从中斡旋。”
“燕王未必想篡位,但决不许赵王篡位……孟光可懂?”
“懂,赵王上位,燕王堪忧。”刘璟点头道:“不可使赵王权势太盛,以免有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李允熥冷笑了几声,“本不想要,却非要塞给朕。”
“但既然给了朕,他们就不用再惦记了!”
对于李允熥今日的言谈举止,刘璟并不意外,这才附和他印象中的那位吴王,看似豪迈,胸无大志,实则心思缜密,颇有城府。
“再过些日子,找个借口……孟光去工部,虞衡清吏司。”
“是。”刘璟躬身应是,心里却卷起狂风暴雨。
工部在六部中权位不重,下属的虞衡清吏司设都吏、军器、窑冶、柜、杂五科,总之管的都是些小事,而且还特别麻烦。
比如军器科,容易和兵部扯皮,窑冶科往往需要根据皇室的要求炼制瓷器,反正捞不到什么好处,反而容易成为背锅的一方。
但虞衡清吏司还掌控着一项,就是火器火药的研发制造。
刘璟悄无声息的咽了口唾沫,如果没记错,三年多前,陛下尚是吴王,曾在府中研发火药,后来在城外找了僻静处实验,但很快就偃旗息鼓,又被先帝下令禁足三月。
然后……然后打入金陵的前燕王李棣就被炸碎了!
“有问题?”李允熥倒是没察觉到这点。
“没问题。”刘璟立即回到:“原为王府长史,正五品,如今中书舍人正七品……转入六部,正合适郎中。”
郎中乃六部下属一司长官,正好是正五品,也就是说如果刘璟入工部虞衡清吏司,就是最高长官。
“工部尚书严震……与李高炽来往颇密。”李允熥想了会儿,“你和严震?”
“严震乃浙江温州人,臣是浙江处州人,算是半个同乡。”刘璟胸有成竹,“陛下无需担忧。”
李允熥微微点头,“他日若是事,中书舍人杨应能、内宦常宽、王钺可代为传信,此三人均是皇兄心腹。”
“杨教授?常宽?”刘璟一个激灵,他当年时常去吴王府,自然知道这两位都算李允熥的亲信。
“若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李允熥将桌上的纸递了过去,“必要此词,方能信之。”
刘璟接过默念了一遍,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神色平静的李允熥,“这是陛下……是了,必是陛下之作。”
这种作为关键时刻的诗词,如果不是自己所作,难免会出现误会。
只是相交十余年,刘璟从来不知道,陛下还有此才。
这一天,回家后的刘璟看似神态自如,实则内心波涛汹涌,在小小书房里来回踱步,越来越快,几乎是在急走了。
那日孝陵外的惊天一爆,和陛下到底有没有关系?
先帝居然传位陛下……那他本人到底是生是死?
先帝留下的旧臣还有多少能不改心志?
陛下写下的那份名单中有好几位都是建文元年的进士,难道陛下早有窥探大位之心?
“咚咚咚。”
“谁?”
妻子张氏推门进来,小心翼翼的问:“夫君,听闻今日转为中书舍人?”
“嗯。”
“陛下……”
“今日陛下,再非当日吴王。”刘璟面无表情的说:“出去。”
张氏失望的关上了门,夫君和陛下乃是多年相交,没想到居然……
刘璟忍不住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的确,今日的陛下再非当年的吴王,虽然龙游浅水,却有气吞山河之志。
拍了拍官服上李允熥特地留下的脚印,刘璟的心思转到了那阙《忆秦娥》上。
真是好词啊!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