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便百无聊赖地往他床上一躺,问道:“煦和呢?”
薛谦在方形木块中间锉出了一个半圆形豁口,打磨平整后,将半圆的下边凑近眼睛,眯眼看了看,道:“跟圣女出去了。”
“什么?”许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十分不能理解:“跟她出去干嘛?”
薛谦手一抖,不小心锉歪了——这已经是第三回了,倒是与许靖的一惊一乍没有关系。
他微微挑眉吹了吹木屑,只觉得自己愚钝的手指跟不上智慧的大脑,拿起锉刀又往下锉了些,道:“三清教那边派人来了,说让他去受审,圣女要作为证人陪着去。”
到底还真被何碧成给闹到了教中去。
“那会不会有危险啊?”许靖凑到近前,小心翼翼地问。见他再削都快把下缘削没了,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薛谦也非常争气地一刀下去,木块咔嚓断成了两半。
许靖皱皱眉,心想不就是砍断一块木头,劈开不就完了,至于拿个锉刀锉半天这么互相折磨吗。
薛谦叹了口气,脑仁隐隐作痛,随手把木块一丢,也不知道千叮咛万嘱咐煦和注意言行,到底记住了没有,摊手道:“我又不是国师,我怎么知道。”
进行审判的地方在三清教总坛,一同到场的还有煦侍郎、蔡司业和管祭酒。
今日的审判,只要从这神庙里传出一句话说他没有弄巫,事情就算过去了,后续何碧成就是告到皇上那儿,皇上也管不了。若是说有,在场的三位大人个个都要倒霉。
巫法,或者巫术,是一切与三清教持不同信仰的知识体系的统称,其中也包括一些民间教派的符文谶纬。早年在开国的时候还偶有流行,后经历了几次规模浩大的灭巫运动,现今除了活跃在话本和口头,与狼来了,你爹来了和官府来了等话语并为唬人的四大法宝之一之外,已少有苗头显露。
然而今日被指控弄巫的人,是太学学生,公卿之子,弄巫的地方还在天子脚下,太学圣地。
事关重大,国师亲自坐镇殿上,左右各站了十二名护法。殿内晦暗,除了一排长明灯将中央的通道和护法们的身形照亮外,周围的颜色都看不大清楚,从而使耸立的神像的表情和墙壁上挂的不知所云的图画显得愈发玄妙莫测。
三位大人在殿外等候,煦和独自在掌灯弟子的指引下进殿。
大门打开的时候,煦侍郎好像有话要对他说,抬手比划了两下,又摇头作罢。反倒是蔡司业婆婆妈妈,和薛谦一样,再三叫他注意分寸。
煦和本人倒是很平静的样子,好像只是进去上个香似的,朝他们一鞠躬便跟了进去。
大门在身后徐徐关闭了,将尘世隔绝在外头。里面便是神的代言地,一屋子白衣飘飘的人都是他的使者,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踏入这间神庙,以“护法”的名号站在这里,便抹杀了自己作为个人的存在。
其中个别不同的便是走道尽头那座高台上的国师和圣女。
只有他们有权知晓神的意志,传达神的话语。
煦和一路低着头,教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