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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圆真身子一僵,缓缓地抬起头来,低眉顺眼,不敢直视。赵诚瞪了大半天,奇道:“孤怎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国主说笑了,圆真自燕京投入我门下不过一年多,听湛然居士(耶律楚材)说,国主长于大漠,又久仕西域与中兴储,岂见过老衲这不成器的弟子?”

圆真也道:“国主怕是认错人了,小僧不过是无名之人,岂能入国主法眼?”

“真的吗?”赵诚对自己一向不错的记忆力有些怀疑,“你这面相孤一定在哪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你是何方人氏?”

“回国主,小僧幼时就是本地人生,只是后来流落北方而已,身世飘零,不堪回首,更不敢劳国主惦记。”圆真跪在一角说道。

“这也难怪,你这口音不像是燕京口音。孤观你所言,你怕是读过书吧?”赵诚心中却更怀疑了,因为这个半吊子和尚在面对自己的质疑之时,从慌乱之中很快镇静了下来,似是见过大场面的。

“回国主,小僧幼时习得几个字罢了。小僧幸遇名师,见识了佛法无边,对佛经之外的书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圆真答道。

赵诚瞅了瞅圆真,又转头瞅了瞅行秀,那行秀微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或许察觉了赵诚心中的不满,行秀这才开口道:

“我这个弟子身世可怜,老衲见他聪慧,又看破红尘。但他又有家室,我便让他带发修行,幸国主厚赐资财,又赐城郊良田,如此也不多他一家数口。”

行秀示意圆真退到一边。

“原为如此!”赵诚道,他心知行秀对自己有所隐瞒,但也不便逼迫,遂将此事揭过,待以后命人暗中追查。又道:“孤赐戒坛寺良田金银,倒并非是因为我妻信仰佛法。孤并不信佛。”

“请国主详言,老衲洗耳恭听!”行秀听赵诚如此理直气壮地坦承说自己不信佛,倒产生了点化赵诚的“雄心壮志”来。

“我河西向来是佛家圣地,中兴府自不必说,贺兰山中那些残破的连绵寺院也不必提,单是河西五郡,沙、瓜、肃、甘、凉寺庙、洞窟无数,大约是佛法自天竺东传,我河西乃必经之地也。”

“阿弥陀佛,国主亲著之《西游记》老衲也曾拜读过,玄奘西行,披荆斩棘,乃我佛门弟子景仰也。”行秀笑道,“老衲本以为国主是我释家笃信弟子,只是未料到国主竟说自己不信佛。”

“那不过是孤少时的游戏之作,当不得真。虽不信佛,孤不过是景仰玄奘法师追求真知的精神罢了,倘若世人皆有玄奘的万中之一的雄心壮志,世上还有什么难事办不到的?”赵诚摆了摆手道,“恰如大师方才所言,孤曾与晋卿在西域盘桓过不短年月。西域如今最盛的却不是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