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北及西京、云中等地新归秦国不久,仁卿兄又隐居乡间专事论著,两耳不闻世事,不知道秦国之情状也在所难免。”麻革也道,“我中条书院虽有陈兄、房兄、李兄等诸大贤,开课讲授经义、诗文、礼仪之道,然秦国朝廷科考却不仅考文采,却又讲实用之学。朝廷录取进士,会据新科进士所擅长分派到职司任职,当今朝廷之中,除昭文馆最清要,工学与农学也极受朝廷重视,仕途极优。所以,入我院学生也有人不擅经义词章,却愿去学算术、农学。算术也是学问,工程、建设、钱粮、库藏、出纳皆需擅算术者掌握。我等不能因己之喜好约束学生,亦算是有教无类或术业专攻吧。”
“泰安……去年科举,博学科取了五十名进士,其中光算术就有二十七人。”房皞道,“这些擅长算术的进士,不是去度支使司,就是历练两年再去地方担任一方管财帛的官员,考绩又易得优评,仁途得意。故而上舍生中专攻算术者不少,堂堂书院,竟成晋身仕途之道,世风日下啊!”
房皞这话只是牢骚话,他心中对金国仍念念不忘,但却挡不住别人效忠秦国,更挡不住别人求得大秦国的一官半职。
李冶心中却不以为然,世上当然有人因为种种原因不愿入仕,如这酒轩中的众人,但想为官者却总会占了最大的多数,千里求学只为官并不是现在就有。更何况他认为算术是一门很重要的学问,他只是想借助中条书院提供的优厚条件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并研究天元术,不关心这些是非问题。
但无论是李冶,还是麻革等人,虽然都不愿效忠秦国朝廷,但他们却不愿返回汴梁入仕,金国朝廷的无能与腐败让他们已经死心,纷纷将中条书院当成了首阳山,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悖论。
纵是这中条书院,也与秦王有着说不清的关系,办学是要花钱的,不仅秦王赵诚出了五十两金子,朝廷拨了无需交纳赋税的良田二百顷,为了适应学生科举的需要,中条书院处处效仿贺兰书院,学生一旦高中又是秦国的臣子。
这一点麻革等人也是心知肚明,拼命地维护着自己的“尊严”,宁死不仕秦,这虽然听上去道德上好像并无亏欠,但当有人在报上指出所谓的河汾大贤效忠的女真外虏,提到所谓的华夷大防,他们就无言以对。他们此时对大秦国的心态也极为复杂。
“卖报、卖报,《大秦新闻》、《贺兰学报》、《中兴商报》十五文一份!《长安文苑》十三文,《中条见闻》十文一份!”有报童稚嫩的声音在店内响起。
“小孩过来,《中兴商报》何时涨了五文钱?不是一向都是十文钱吗?”有客人表示不满。他们大多数是商人,最想买的当然是《中兴商报》,因为这商报上除了有朝廷最近最新的重要大事,还有他们最关心的商讯——这关系到他们买卖赚亏的大事。
“大叔,这不是下大雪了吗?路上不好走啊!本地的报纸仍是十文钱。”报童回答道,却振振有词,“我这里只余下二十份,我还告诉你整个中条驿只有我一人卖报。您老要是嫌贵,那就别买!”
报童有恃无恐的话令众商人气急,却不得不骂骂咧咧地多付了五文钱,有不识字的只好等着别人复述。
《中条见闻》是麻革等人筹办的,他们第一次见到《大秦新闻》就意识到办报是一件极有影响力的事情,后来又见到了贺兰书院刘翼办《贺兰学报》,也就办了《中条见闻》。
《中条见闻》虽然也大多谈的是学问,却是时常站在《贺兰学报》的对立面,双方你来我往地文攻了数次,但这也仅是就文学进行求真论道而已。只是麻革等人时常抒发悲天悯人的论调,借诗抒发家国不幸身世飘零之意,常遭到更多报纸的嘲讽,倒也吸引了不少看客。
“几位夫子,新出的《燕赵风闻》要不要?只要九文钱!”报童来到麻革等人面前推销。
“何时有了《燕赵风闻》?好大的名头啊!”陈庾奇道。他除了自家办的报纸,又买了几份不同的报纸,纷纷开始阅读起来。如今真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那《燕赵风闻》名字起得极响亮,仿效他报的格局,却是真定史天泽所办,好几篇都是文人因他慷慨解囊救助贫民而写的马屁文章,顺便还提到史天泽对秦王臣服已久,日盼秦军北上南下“光复燕云”云云,却不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