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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一五口之家,力耕百亩之田,一家衣食无缺,可谓是殷实之家。然人口增殖,十八年一轮回,倘若无兵乱病疫,五口之家逾五十年后家中人口怕不下五十口,温饱几成难事。若多余之口若从别业,学一技之长,如织造、锻造、行商,则各尽其力,各食其力,不致成闲人、流民甚至乱民,所谓充分就业。

是故,穷究经济之学,一为富民安邦,二为开源节流,三为充分就业。如此等等,则民富国强也!

这是驻骅保州的秦王赵诚在《中条见闻》上发表的一篇文章,洋洋洒洒地万余文,占了当期报纸上的大部分篇幅。论点明确,论证详细,论据充分,令观者有豁然开朗之感。赵诚免不了有一番自谦这语,大意是说此乃一家之言,敬待方家指正云云。

报纸是个好东西,赵诚用他来宣扬自己的治国理念,朝廷用它来宣扬法令,士人们用来抒发牢骚,民间用它来指摘县令与恶霸,而书生们用它来宣传自家的文采。而真定史家用它来观察风云变幻,上体上意,下知民心大势,是每期必读也。如今不用出门,躲在自家书房之中也可知天下大事。

“国主真是个天一般的人物。”史秉直赞道,“国主这大作所持之论并不太新鲜,只是从他笔下说出来,言简易赅,却令人有醍醐贯顶之感。若朝廷官吏真能得经济之道,则国强民富不在话下矣。”

“父亲,国主在保州曾许诺,他无意更改我河北现有的田制。”史天泽道,“但从这篇大作来看,国主似乎我河北有人无地可耕之状有些不满?虽人少地多,我河北良田大多都在各家子弟心腹门人手中,转给百姓租种。”

“确实如此,现在河北哪家不是各占良田万顷?”史秉直道,“以国主之眼光与胸怀大志,岂会视若无睹?若是仔细揣摩这篇大作,国主胸中有丘壑,只是不知他将会使何手段。”

“朝廷最近又接连下令,明春时河北各州将派课税使到任,凡是本地百姓愿迁往地广人稀为民的,朝廷付经盘缠,各有永业田,还说要无偿分发耕牛、农具与粮种。这可是大手笔啊,朝廷能有那么钱粮?”史天泽表示怀疑,“朝廷这样做,从大处说,这是仁爱天下与民休息,从小处说,那就是拉拢我河北百姓。孩儿担心我河北百姓会因此迁徙他处,我等若是从中作梗,必遭民怨。”

“朝廷没有钱不要紧,可是朝廷能借到钱啊,河西那些商人们这些年都赚得盆满钵圆。朝廷征辽打仗都能挣钱,还有什么不能做到呢?”史秉直有些忧虑,“要紧在于我们真定不要违抗朝廷的命令,若是弄得民怨声载道,到时就给朝廷口实,我史家纵是拥兵数万,也无济于事。国主只取份子钱,实以退为进也,却令我们无法拒绝。”

史秉直果然老谋深算,索性将报纸扔到一边,又问道:“国主在保州住了不少日子了吧?”

“回父亲,国主在那住了不下一旬,听说他每日除处理快驿送来的奏折与国家大事,就是走访乡间,探询野老耆儒。保州士人皆云国主乃明主、贤主、仁主也,堪比唐太宗。”

“国主可曾降谕何时驾临我真定府?”史秉直笑着问道,“呵呵,为父真想当面见见这位明主,我史家一门荣辱皆系于国主一人!”

“刚收到史权派人送回的消息,国主降谕说要在我真定府过正旦节。”

“就让权儿在那候着,一有消息,尽快回报。”史秉直坐直了身子,“令史家满门都要筹备好迎驾这件头等大事,绝不可冒犯了国主!”

“孩儿早就命人洒扫,新漆了宅第,备好奇花异草,山珍海味,各色器皿,绝不会慢怠了国主大驾!”史天泽道。

不料,史秉直却摇了摇头:“不,这样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