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袖口的补丁蹭过瓷盐罐,惊得罐口的盐粒簌簌掉落,与他掌心卡着的砖灰混在一起。
“书卓哥,你再推我可急了!”
王建国往前半步,棉鞋踩碎了地上的冰碴。他瞥见赵书卓棉袄内衬露出的棉絮。
那是去年他硬塞给对方的旧棉被改的,如今边角已磨得发亮。
“卫生所是大伙的事,公社拨款该咋用咋用,但我这房子是自个儿的窝,总不能让你拿公中钱打家具吧?”
赵书卓的烟袋锅子在腰间晃得厉害,烟荷包上的补丁像朵歪扭的花。
“啥公中私中的?”
他突然提高嗓门,震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
“你房子盖在卫生所旁边,大夫们累了能来喝口水,这咋算私事儿?”
他指向窗外,砖厂烟囱冒出的蓝烟正掠过老榆树梢。
“昨儿老孙头还说,等你上梁,他要从窑里挑最红的砖给你铺院子!”
何雨水端着新烙的玉米饼从厨房出来,竹帘上的热气氤氲了她的睫毛。
杨怀庆扒在桌沿数着包裹上的报纸折痕,突然扯了扯王建国衣角:
“王大哥,赵大哥说刘木匠能打带药格的柜子。”
王建国没回头,却看见赵书卓喉结滚动,粗糙的手掌在包裹上摩挲,像是在摸窑里刚出的青砖。
“这样行不行?”
王建国突然拆开“新房”包裹,票子与银元的冷光映着晨光,
“我算过了,打一套桌椅加药柜,这些刚够。”
他捻出两张布票和几张工业券,叠成小方块塞进赵书卓掌心。
“剩下的你看着办——要是有富余,就给卫生所添个听诊器,或者买玻璃药瓶。”
煤炉爆出一声轻响,火星溅在赵书卓袖口。汉子的手指悬在票子上方,指缝间的砖灰簌簌掉落。
王建国想起去年雪灾,这人把棉帽扣在他头上,自己顶着草编帽跑十里地找兽医,耳朵冻得像红萝卜。
“书卓哥,”
他的声音放软,带着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