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柳之争

若是以前两人遇见那是狭路相逢,可祝语妺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是先皇后柳守拙的女儿,而柳知节是先皇后的父亲,若按辈分来,自己该称对付一声外公。

可偏偏,自己明面上还是祝安山的女儿,还不能与他相认。

祝语妺遮下眼里的情绪,第一次对他恭敬地行了一礼,“柳丞相。”

柳知节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眼前这女子一身素缟,头上簪着几朵白花,分明是服丧的打扮。

再看她,年纪虽轻,却举止从容,气度不凡,全然没有半分寻常女子的娇怯。

更何况,她能在这宫中随意走动,身边的小太监见了她撞到自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除了那位从小承蒙圣宠的永安郡主,还能有谁?

柳知节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是她。

长阳侯府的丧事刚过没多久,这位郡主就迫不及待地入宫了,想来定是为着祝家的事。

柳知节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声道:“原来是永安郡主。”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郡主受圣恩如此深重,理应为圣上分忧,不知今日进宫,可是为了此事?”

柳知节故意将“圣恩”二字咬得极重,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敲打的意味。

他倒要看看,这位郡主如何应对。

祝语妺自然听出了柳知节话中的机锋,心中暗自警惕。

这柳丞相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若是与他结下梁子,日后少不得麻烦。

她不想与柳知节正面冲突,便避重就轻地答道:“柳大人说笑了,语妺进宫,不过是想让太后娘娘安心罢了。”

她的声音轻柔,语气和缓,听不出丝毫的敌意。

她微微福身,姿态优雅而谦恭,全然没有半分郡主的骄矜之气。

可柳知节是谁?

他宦海沉浮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岂会相信祝语妺这番鬼话?

折子昨日才不翼而飞,这位郡主今日就急匆匆地入宫觐见太后。

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打死他也不信!

柳知节冷笑一声,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祝语妺,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祝语妺看着柳知节,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锐利。

“郡主金尊玉贵,自然不知这朝堂之上的险恶。”

柳知节微微眯起眼睛,话里有话。

“有些事情,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他顿了顿,捋了捋胡须,眼神锐利如鹰隼。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祝语妺心头一凛,这柳知节果然老奸巨猾,三言两语便将话题引到了朝堂争斗之上。

她知道,柳知节这是在警告她,不要插手祝家的事情。

可祝语妺又岂是轻易退缩之人?

她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柳大人多虑了。”

她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锋芒。

“只是家父新丧,语妺心中悲痛,这才进宫向太后娘娘请安,以尽孝道。”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语气诚恳。

“还望柳大人体谅。”

柳知节冷哼一声,显然不相信祝语妺的说辞。

他盯着祝语妺,目光如炬,似乎要将她看穿。

“郡主这话说得倒是轻巧。”

“那为何本官昨日弹劾祝家的折子,今日就不翼而飞了,臣很难不怀疑是不是郡主有意维护祝家,将折子拿走了?”

猜的对,但是……

“柳大人,您口口声声说折子失窃,怀疑是本郡主拿的,未免太过武断。”

她轻启朱唇,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而且折子都在司礼监,柳老丞相怎么会知道那折子没了?难道是您与司礼监的宦官私下有勾结不成。”

祝语妺一副无比心痛的样子,接着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扫过柳知节,带着几分质问。

“前朝多少忠臣良将,只因奸佞当道,宦官专权,蒙蔽圣听,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难道柳大人忘了前车之鉴?”

柳知节被祝语妺这番话噎得一愣。

他没想到,祝家这位郡主如此牙尖嘴利。

祝语妺见柳知节不说话,继续说道:“如今皇上年幼,朝政之事,自然需要太后娘娘多加照拂。”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几分。

“太后娘娘垂帘听政,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柳大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她这番话,既反驳了柳知节的质疑,又点明了太后垂帘听政的“正当性”。

可谓是绵里藏针,软硬兼施。

柳知节冷哼一声,拂袖道:“郡主好一张利嘴!可别忘了,外戚干政,自古以来便是祸乱之源!”

祝语妺毫不示弱,反唇相讥:“柳大人此言差矣!外戚干政固然有风险,但宦官专权,祸害更甚!”